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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厘米長,0.5毫米粗,針孔約為0.5毫米,用的線比頭發(fā)還細,光穿針引線,都要在極好光線下,靠手眼的穩(wěn)定性完成。
一幅普通的作品,少則數(shù)萬針,多則數(shù)十萬針,一針一線間現(xiàn)功力,非心思細膩者不能得法。
30多種針法,變幻無窮的顏色搭配,能夠繡花、繡人、繡山水……
廣繡,一種看似只有女人纖纖玉手才能完成的技藝,卻曾由男工們引領(lǐng)著最難的技法,他們被稱為“花佬”。
許熾光,祖上三代繡廣繡,到他已是第四代,他也是目前廣繡里最后的一個花佬。
廣州繡 花佬撐
最盛時花佬二三千人
“廣繡根植于民間,無論沉沉浮浮,它都會有生命力?!彼拇鷱V繡傳人、84歲的廣繡大師許熾光說,大約200年前,他的太爺從廣東番禺新造來到廣州,在十三行的一間繡屋,叩頭拜師,成為了一名繡花學徒。這位13歲少年投奔的可是當年廣州城里的熱門行業(yè),后來師傅見他學藝聰明,為人厚道,干脆把他招為女婿,許家也逐漸成為廣州城的繡戶大家。后來爺爺、父親傳承衣缽,再到許熾光6歲入行,廣繡都成為他們賴以生存的飯碗。
根據(jù)廣繡行業(yè)規(guī)定,那時只有男工才能入行,繡花師傅傳男不傳女。廣繡的興盛時期在清代,與蘇繡、湘繡、蜀繡等被推崇為中國四大名繡,可生產(chǎn)服裝、日用品和廣繡畫等。到了晚清時,光是在狀元坊一帶就有五六十家繡坊,花佬多達二三千人?!皬V繡廣繡,廣府名流。神功會景,官袍錦袖,荷包繡片,漂洋過埠?!边@是當時流行的一首順口溜。
與廣繡同沉浮始終沒放棄
許熾光從事廣繡已經(jīng)近八十年,見證了廣繡的興衰榮辱??箲?zhàn)時,廣州淪陷廣繡業(yè)停工,一家人靠吃野菜度日;解放后,廣繡一度成為廣東的出口大戶,占外銷特種工藝商品的70%以上,許熾光在廣州工藝美術(shù)研究所從事刺繡研究工作,并創(chuàng)作出一批有影響的繡畫;“文革”時,廣繡業(yè)凋零,許熾光也改行做過鍋爐工。直到改革開放后,廣繡重得新生,許熾光的好作品不斷,退休后仍然孜孜不倦地創(chuàng)作與培養(yǎng)新人,現(xiàn)在擔任廣州繡品工藝廠技術(shù)總監(jiān)。
在這個過程中,許熾光也有過想放棄的時候?!斑^去我們這些花佬繡工,賺的錢僅夠養(yǎng)家糊口,花二三天繡一幅畫,僅夠換一斤米。”剛?cè)胄械臅r候,許熾光看到鄰居家做木工的收入高些,正好附近有工廠招工,他就去試了一下,覺得自己繡花的手不是那個節(jié)奏,而家人也鼓勵他“行行出狀元”,便打消了改行的念頭。
“廣繡這行救了我,解放前我們一家十二口人的作坊,使我們不至于餓死。我退休后,又是這行讓我充實和得到了肯定?!痹S熾光在2007年被評為“廣東省工藝美術(shù)大師”,2008年被評為“廣東省民間文化杰出傳承人”和非遺產(chǎn)項目廣繡的代表性傳承人等。
匠事
最后的花佬
留住30種廣繡針法
許熾光被稱為廣州市廣繡行業(yè)里頭最后的花佬,名氣之大,并不僅僅是占了年齡與性別的優(yōu)勢,更因他熟諳廣繡30多種針法,還創(chuàng)作“施蓋針”、“雞仔針”等新針法,費盡一生甘苦,織下萬縷金絲,精品眾多,如他繡制的《仙女散花》,曾被作為國禮選送參加莫斯科世界青年聯(lián)歡會,《紅荔白鵝》獲得了廣東傳統(tǒng)工藝美術(shù)精品大展金獎、中國工藝美術(shù)文化創(chuàng)意獎銀獎。他因熟練刺繡人物、獸口、博古、風景、山水、花鳥等題材內(nèi)容的繡畫,技術(shù)精湛,早在上世紀50年代就被評為技術(shù)等級最高的八級工。
為了使作品中的小雞看起來栩栩如生,許熾光自創(chuàng)了“雞仔針”;為了使愛因斯坦像更具藝術(shù)效果,他又自創(chuàng)了“絲滲針法”。在許大師手下,絲線能逼真地繡出西方油畫的明暗和國畫潑墨的效果,30多種廣繡針法被他用得靈巧翻飛、游刃有余,讓觀者嘖嘖稱奇。在他的刺繡作品里,融入了他的思考和理解,使繡畫更有美感和意義。
許大師刺繡時有“小動作”,為了擺好角度,他習慣將一只腿墊在另一只腿下面,長期就形成了這樣的坐姿。他刺繡十分用心,比如繡孔雀尾巴的時候,他總要比別人多繡幾針。他對廣繡的執(zhí)著,道出了“只相信是我雙手找到我欲求”的態(tài)度,也道出了民間工藝生生不息的靈魂。
許熾光最喜歡吃豆腐,他已經(jīng)沒有牙了,那雙手還是飛針走線,靈巧如初,但他的眼睛不如從前。早在1957年,許熾光就參與了《廣州刺繡針法》一書的編寫出版,然而他認為技法可以不斷創(chuàng)新,要想辦法讓廣繡傳統(tǒng)技法薪火相傳。許熾光打破了廣繡技藝家傳的傳統(tǒng),除了在廣繡廠指導徒弟外,他還走進大學城,給大學生講授廣繡技藝,走進文化館,讓愛好者體驗廣繡的魅力。
匠心
“我繡花繡了快80年,最大的愿望是不要成為最后的花佬!記得我在退休時,有個朋友跟我開玩笑:許師傅,想不到廣繡衰在你手里,這話給了我很大的刺激,這也是我重新出山的原因。我覺得廣繡也要在傳統(tǒng)的基礎(chǔ)上重新出發(fā),設(shè)計要加強,風格可以多樣,還要加強宣傳推廣,更需政府多扶持?!?/p>
——許熾光
新快報:你能堅守將近80年,不容易啊。
許熾光:但也很苦。上世紀八九十年代,雖然我們挺爭氣,創(chuàng)作的廣繡畫拿了不少獎,我也被評為工藝美術(shù)大師,但生產(chǎn)出來的東西賣不出去,成了“壓箱寶”。到1993年我退休時,對這個行業(yè)已經(jīng)心灰意冷了。有的記者來找我問:“廣繡的前途如何?”面對攝像機,我對著天空說出心里話:“廣繡不會亡,因為繡花原本就來自民間?!?/p>
新快報:你覺得廣繡市場潛力如何?
許熾光:只要宣傳到位,讓大家知道廣繡的魅力;只要工貿(mào)協(xié)調(diào)發(fā)展,研產(chǎn)供銷一條龍順暢,就大有商機。
新快報:現(xiàn)在廣繡行業(yè)后備人才的情況如何?
許熾光:要普及與培養(yǎng),我們要將過去師徒傳承的方式,變成教育傳承。如果能批量向更多學生傳授技藝就好了,廣種才能博收。授徒條件也不高,一是有一定的美術(shù)基礎(chǔ),二是有點文化,只要肯學我就教。
■記者體驗
蘭花指“翻跟斗”不易
花繃、針、剪、絨線、擱手板……一到繡花工作間,記者就有點懵,但必須來幾針,體驗一下繡工的位子容易坐否?好在有許熾光大師在身邊鼓勵與指導:“別怕,繡錯了不要緊,可以拆線,或者我補上幾針就行了?!庇谑?記者大膽地下針,給那兩只在紅棉樹上親昵的彩鳥添線加色。
食指和拇指抓針拉線上針到盡頭,隨后利用拇指反轉(zhuǎn)針頭,將針“翻跟斗”到中指和拇指之間下針,整個變換的過程不過眨眼之間??粗S大師針起針落輕松利落,可針到了記者手里,卻成了一根沉重的鐵棍,大師再怎么講,始終沒法在三個手指之間“翻跟斗”。最后,想起大師每講到興奮處,總會舉起手來比畫,那時的手型如同蘭花一般。
回想起這個要點,記者索性翹起尾指,有樣學樣地擺弄起蘭花指來。果不其然,那根如頭發(fā)般細小的針開始漸漸聽話了,“要你翻跟斗你就翻”,記者邊練邊念叨,弄得旁邊的許大師不禁笑起來。后來,許大師還給記者起了個小號——“一針”。
文章來源:新快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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